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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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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進宮

因為四喜的及時出現,寧天歌省了不少麻煩,順利地回了寧府。

然而次日一早,寧府卻來了個宮裏的宣旨太監,傳了皇帝宣她與寧桓進宮的旨意。這好端端的,進什麽宮?

她與寧桓不免心有疑問,但仍相當平靜地接了旨。

這個疑問一直持續到進金鑾殿前,直到進入大殿之後,在滿朝文武官員投來的明顯異樣的目光中,一眼便看到一個人時,寧天歌心中才豁然洞開。

郁瑾風!

乍然見她出現,郁瑾風眼前一亮,驚訝的同時已展露出笑容。

垂眉斂目,她只作未見,與寧桓一同走到大殿中央。

正待向皇帝行禮,郁瑾風卻驀然踏前一步,撩袍跪地,以臣子之禮朝她大禮參拜,“臣郁瑾風參見天懿公主!”

剎時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寧天歌身上,這一聲“天懿公主”,再次宣布了眼前這位名動天下的女子的身份。

寧桓鎮定的神色頓時被打破,他定定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郁瑾風,震驚,意外,甚至還有一絲極少在他臉上出現的慌亂,一瞬間,萬般覆雜之色在他眼中交錯。

寧天歌卻平靜地笑了笑,出乎眾人的意料,托起郁瑾風雙臂,“郁世子行如此大禮,實在是折煞天歌了。”

“公主當受此大禮。”郁瑾風使力,在她承認公主身份之前不肯被她扶起。

“世子說笑了。”寧天歌手中微一用力,便將他往上托起,“這裏只有民女寧天歌,沒有世子所說的什麽公主。”

“公主的身份,臣之前已向皇上說明,並有陛下的手諭為憑,公主明知此事是真,又何必不肯相認。”郁瑾風言詞懇切,即便被她托起,雙手仍作拱手之勢。

“世子,我再說一遍。”寧天歌臉上笑意全無,正色道,“這裏只有寧天歌,沒有世子所說的天懿公主,世子找錯人了。”

直接讓郁瑾風在東陵帝面前將她的身份揭穿,想讓她沒有退路,天祈帝這一招很狠,可是,她又豈是甘願受他人擺布之人!

“公主,當日滴血驗親之事千真萬確,即使公主不想承認,陛下與你的血親關系是事實,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郁瑾風轉向墨離,“當時安王殿下也在場,足可證明。”

“有這樣的事麽?”墨離修眉微蹙,疑惑道,“我怎麽不記得了?”

“安王殿下如果真的不記得,那也不打緊。”郁瑾風微微一笑,象是料到他會如此,看了眼寧桓,轉而朝皇帝說道,“公主的身份是否屬實,皇上問一問寧公便知。”

“郁世子,此事本就是無稽之談,又何必多此一舉。”寧天歌微側了身,擋在郁瑾風與寧桓之間,淡淡說道。

“若真是臣有誤,公主又何妨讓皇上一問。”

寧天歌挑眉看他,一段時間不見,郁瑾風竟比以前難纏得多。

“寧桓,世子所言可是事實?”一直靜觀事態的皇帝開口。

再怎樣,他也想不到寧天歌竟然是天祈的公主,如果是真……

一滴冷汗自寧桓額角流下,打濕了鬢角,他象是沒有聽到皇帝的詢問一般,眉頭緊鎖,眼中可見激烈的痛苦與矛盾之色。

“父親,皇上在問你話。”寧天歌轉過身來,握了握他的手。

寧桓象是突然被驚醒,擡起頭來緊緊地凝視著她的臉,片刻後,他眼中漸漸恢覆清平,更象是做出了某種決定。

“父親。”寧天歌眼底一沈。

“回皇上,”寧桓已向皇帝回話,聲音低沈緩慢,卻令在場之人都能聽清,“郁世子所言,確實是真,天歌實為天祈公主,並非寧桓之女。”

如沈寂的湖面蕩起連綿不斷的漣漪,寂靜的大殿也因為寧桓的話而起了層層波浪,本已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這個幾乎已可確定的事實,在得到了寧桓的親口承認之後,依舊免不了掀起不休的浪濤。

寧天歌,這個一次次帶給他們意外的女子,再一次震驚了朝堂!

寧天歌垂了眸,沒有再說什麽,在見到郁瑾風的那一頦,她就知道此事很難再隱瞞下去,一再否認,只是心底裏由衷的抵觸。

而寧桓,她本以為他不會承認,只是未想到……

終究還是為了她著想。

更何況,就算他否認,也與事無補。

後面都說了些什麽,她沒有去關心,她只知道,從此她平靜的生活將一去不覆返,不知又有多少風雨在未知的地方等著她。

——

“想讓我去天祈,不可能!”邁入寧府大門,寧天歌斬釘截鐵地攔住郁瑾風下面的話。

“公主,陛下病重,只盼著能見上公主一面,還望公主能成全陛下這個心願。”郁瑾風低聲下氣地跟在她身後,好言相商。

出了皇宮,在單獨面對她時,不知為何,他頓時沒了在大殿上的那種侃侃而談與淡然若定。

就因為她是公主?

比公主更大的人物他都天天打交道,怎麽也不應該。

“郁瑾風,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以為,我真不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寧天歌停下步子,冷笑道,“趙匡與趙煥兄弟的奪嫡之爭愈演愈烈,他病重是真,但想讓我回去趟這趟混水也是真吧。”

郁瑾風沈默了一陣,不由苦笑,“什麽都瞞不過公主。”

果然。

她輕嗤一聲,繼續往裏走,“你回去告訴他,我姓寧,不姓趙。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在東陵過我的日子,你們陛下的事與我無關,讓他死了這份心。”

“公主,你可以不承認姓氏,但你公主的身份是事實,與陛下的血親也是事實,這是改變不了的。”郁瑾風急步緊跟,擺道理講事實,“你既能顧及東陵北昭桑月以及西宛百姓的生死,為何不能顧及自己家國百姓的生死?雖然陛下當年是做錯了事,但百姓無辜,天祈的天下若是落在太子或二皇子手裏,百姓的日子將苦不堪言。”

“這話未免言過其實。”她腳步不停,絲毫不為所動,“趙匡與趙煥雖然手足相殘,但未必不能做個好皇帝。”

“公主!”郁瑾風緊跑幾步,繞到她身前擋住她去路,滿含憂慮,“以他們那樣的殘忍有餘,仁慈不足的心性,怎能成為一個好皇帝。”

寧天歌眼睫一擡,認真地看了他半晌,忽然點頭,“世子,其實我倒認為,天祈由你來繼承大統應該挺合適。”

郁瑾風一怔,這位公主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他來繼承大統?

莫說他沒有這個心思,便是有,以他一個世子的身份又怎麽繼承?

一怔之間,寧天歌已越過他走了進去。

郁瑾風連忙跟上。

自己此次歷經萬難,千方百計地改裝易容才來到京都未被趙氏兄弟發現,怎可空手而回。

“阿七!”身後,突然一聲清亮的呼喝。

阿七?

看到前面寧天歌身形一頓,轉過身來,郁瑾風一陣心跳加速,一個念頭跳了出來,而一道紫影如風般從身邊旋過,砰然撞上了寧天歌。

“阿七,你居然,居然……”來人抱著她一頓猛看,之後狠狠地擰了她一把,恨聲道,“你居然是天祈的公主,連我跟樓非白都不知道!”

寧天歌心裏悠悠嘆了口氣險。

無覓閣的消息真是靈通,她剛邁進家門,紫翎便已得知了她的身份追殺過來。

她自小與樓非白一起習武,其他的底細他都知道,只有她跟天祈的關系,她一直沒有說。

不是刻意隱瞞,而是不想提及,如果可以,她寧願一輩子都不被人發現這層身份。

眼風掃到郁瑾風錯綜覆雜的目光,她無奈地牽了牽嘴角。

好吧,紙果然是包不住火的,這天底下也沒有永遠的秘密。

“他是誰?”紫翎這才想起來,轉過來瞪著郁瑾風問。

之前怪她太過激動,沒想到還有外人這一層,現在再看去,見這男人長得雖俊,卻是個完全陌生的。

“他就是天祈安定侯世子郁瑾風。”寧天歌沒好聲氣地賞了她一記爆栗,“你聽說過吧?”

“原來他就是郁瑾風!”紫翎捏著下巴以專業獨到的眼光來評判這位世子的外貌,“嗯,長得還行,就是比我原來想象的要差那麽一點點。”

郁瑾風還是頭一回被一個女子用這麽肆無忌憚的目光打量,微微沈了臉。

以他貴為世子的身份,從來沒有女子敢在他面前如此大膽,更遑論評頭論足,說他長得好不好之類的話。

“我說紫翎,你能不能矜持些?”寧天歌朝外面指了指,“師兄在看著你。”

“哦,有嗎?”紫翎不急不忙地擡起頭,果然見樓非白站在對面,便撇了撇嘴,“他看的是你好麽?”

對於樓非白,郁瑾風不僅識得,還有大恩,此時兩人不管對寧天歌身份的新發現有多麽意外,都先壓下不談,立即上前互相招呼寒暄。

然而樓非白卻帶來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阿七,世子,剛剛收到下面送上來的消息,天祈太子趙匡半月前被人暗殺。”

“太子被人暗殺?”郁瑾風大吃一驚。

半月前,那就是他出發來京都之後不久,那個時候,太子與二皇子的爭鬥已趨於白熱化,沒想到趙煥還是先下手了。

“那此時天祈局勢如何?”寧天歌皺了下眉頭,問。

“很亂。”樓非白用兩個字精煉地概括。

天祈帝重病,太子被人暗殺,二皇子定然忙於剪除太子/黨羽,招攬人心,更有可能計劃著怎樣獨掌大權,形勢動蕩可想而知。

“公主!”郁瑾風眸含焦灼,殷切地望著她。

時勢不等人,須盡快下決定才是。

更何況,經過今日,趙煥也許很快就能知道他來東陵之事,而寧天歌的身份大白於天下,於趙煥來說,便是他又一個奪權路上的大障礙。

因此,必須趕在趙煥得知情況之前趕回,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寧天歌擡頭看向寧府外的某個方向,這個消息既然樓非白已經收到,那個人很快也會得知,她無需再知會。

淡淡點頭,“好,即刻啟程,去天祈。”

——

這一日的京都,與往常並沒有太大的不同。

一輛不起眼的青色簾子竹篷馬車自京都南門駛出,一路往南行去。

之後,有人發現,剛到京都不久的天祈世子沒有進宮向皇帝辭行就帶著他的隨從不告而別,同時消失的還有寧府大小姐,以及她身邊的那只胖狐貍。

也就在這一日,從不離開煙波樓的當家人紫翎姑娘突然遠游,而那名一年中有大半日子吃住在煙波樓長得十分英俊的常客,也沒有出現。

此後,寧家大小姐的公主身份在皇帝嚴令不得聲張的情況下還是不徑而走。

寧府的大門從此緊閉,無人能探知裏面的情形,但好奇心再盛,也無人前去打擾寧府的寧靜。

安王除了每日必要的早朝之外,下朝之後就閉門不出,謝絕了一切王公大臣的邀約。

於是,京都漸漸有種說法流傳,說是由於安王妃太過強悍,又不許安王納娶別的女子,因此安王索性不出門,以減少與其他女子接觸的機會。

還有一個版本是,安王與寧大小姐感情向來要好,只是因為皇帝的阻礙與不得不分開,如今寧大小姐成了天祈的公主,回了天祈,與安王的情緣就此了斷,安王這樣足不出戶,正是天天在府裏借酒澆愁。

一時間眾說紛紜,但以這兩種說法為主,到底是哪一種,誰也不得而知。

——

青簾竹篷馬車行出京都南門不久,車內的人便棄車騎馬,一路趕赴天祈洛城。

十餘日之後,他們悄然進入洛城,尋了一家小客棧住下,當晚,數名無覓閣的部下進入這家客棧,將洛城眼下形勢對他們進行了詳細的匯報。

趙匡被暗殺一事,是起無頭公案,哪怕人人都知道此事是趙煥所為,由於沒有確切的證據,誰敢直言是趙煥下的手?

即使的證據,此時的洛城已是趙煥的天下,誰還敢聲張?

忠臣良將畢竟少數,多數人都是墻頭之草,早已見風轉舵,天祈帝手中就算還有重兵在握,但他身染重疾,又怎敵得過年輕力盛一心謀位的趙煥?

而且聽說,軍中已有數名將軍明著已經投靠趙煥,且不知這暗中還有多少。

郁瑾風很是憂心,“公主,照此說來,二皇子坐上皇位指日可待了。”

寧天歌沈吟許久,才道:“今晚先進宮看看再說。”

——

天祈的皇宮寧天歌不陌生,並且無覓閣的部下事先送來一份宮殿分布圖,她看了一遍記在心裏,此時再入皇宮,要找到天祈帝所在的乾海宮並不難。

此時皇宮的警戒十分森嚴,尤其是乾海宮,更是裏三層外三層的禁衛軍,可看出天祈帝對趙煥的防備已到了極點。

她一身黑衣,悄無聲息地避過所有耳目,潛入乾海宮,來到天祈帝所住的寢殿。

寢殿內點滿了明亮的燈燭,背著藥箱的太醫正從裏面輕聲退出,透過重重幃幔,可看到身著粉衣的宮婢無聲地穿梭於殿內,不多時,便依次魚貫而出。

這是真正的靜,一點聲音都沒有,雖然燈火將整座寢殿照得不留一點死角,卻仍然讓人感覺象是一座死人墓。

寧天歌挑開最後一重深幃,偌大的宮殿,偌大的床,那金玉鑲嵌的大床上,孤伶伶地躺著一個人,頭發灰白,面如枯槁,露在明黃錦被外面的手幹枯如柴。

這是天祈帝?

饒是她之前從郁瑾風口中確定天祈帝確實得了重病,卻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出,他竟然已病重至此。

這番病入膏肓的形容,哪裏有半年前那番英武帝王之氣,分明已是行將就木,半只腳踏入墳墓的人了。

回想起當初與墨離上次來天祈的情形,那時天祈帝雖可看出身體欠佳,腳步虛浮,面色亦有些青白,但至少外表上給人的印象還算硬朗,中氣十足,僅僅半年的時間,竟似換了個人。

緩緩走至床前,寧天歌低頭看著錦繡龍床上的幹枯老人,眼眶深陷,皮膚松弛,緊閉的嘴角往下垂著,跟任何一個普通老人沒什麽兩樣。

不過是這滿殿的華麗顯出他至尊的身份,可那又如何,這越是華麗的表象,越是襯托出他此時的灰敗。

“陛下。”她微傾了身子,湊近他耳邊輕輕喚了一聲。

也就在一瞬間,剛剛還象陷入沈睡中的老人連眼睛都來不及睜開,便骨碌一下往裏翻身爬起,手裏一把寒光森森的劍顫巍巍地指著寧天歌,劍尖晃得連上面的人影也跟著辨認不清,厲聲喝道:“休想殺朕!”

寧天歌默默地直起身子,抿緊了唇看著這個面容蒼老,一身戒備,渾濁的眼睛裏陡然射出精光的天祈帝。

一代君王在將死之前,身邊連個至親之人都沒有,還要防著自己的親生兒子隨時拿劍殺來,何其悲涼。

眼神晃了晃,天祈帝看清了床前的人,手裏的劍驀地松了手,跌落在錦被上,而他卻跌跌撞撞地走到床沿,似呆了一般望著寧天歌,半晌,囁嚅著唇叫出一個名字,“阿原?”

“我不是阿原。”寧天歌冷靜地回答,“我是寧天歌。”

“寧天歌……”天祈帝喃喃地重覆了一聲,象是在腦子裏搜索這個叫寧天歌的人是誰,想了片刻,似乎想起了寧天歌該有的容貌,盯著她的臉突然喝道,“你胡說!你不是寧天歌!”

“我是寧天歌。”她再一次給他肯定的回答,“是郁瑾風找我來的,如果你認為我不是,我可以現在就走。”

“等等!”先前還象個垂死老人的天祈帝,這時卻精神倍增,屬於他的威儀又瞬間回到他身上。

他慢慢下了床,光著腳站在地上,眼睛審慎地打量著寧天歌,許久,他點了點頭,“沒錯,你是寧天歌。雖然長得跟原來不象,但沈穩的氣度沒有變。還有,你與阿原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不,你的容貌要更勝於她,但肯定是朕與阿原的女兒不會有錯。”

“不,你錯了。”寧天歌負手走到一邊,“我姓寧,是寧桓與阿原的女兒。”

天祈帝灰白的臉微紅,氣息加重,象是要發怒,但他最終只是呵呵地笑了一聲,道:“不管你承不承認是朕的女兒,既然你來了,就再也不要回去了。”

“我只是應郁瑾風的請求,過來見你一面。”寧天歌沒什麽表情,淡淡道,“至於我要留還是要走,只能由我自己說了算。”

“朕一直在等你來,你進得來,還以為能走得了?”天祈帝幹啞的嗓子出來的笑聲有些刺耳,“難道瑾風沒跟你說,朕讓你來,是要讓你繼承朕的皇位的麽?”

“皇位,我沒興趣。”

天祈帝的臉沈下,本以松弛的皮膚顯得更為松垮,“這不是你感不感興趣的事,這是你身為天祈公主的責任。”

“這公主的身份我都不曾承認,又何來的責任?”她很是覺得好笑,“陛下又不是膝下無子,天祈的皇位也向來是傳兒不傳女,陛下這般做法,不覺得與祖制不符?”

“規矩都是人定的,把皇位傳給誰,由朕說了算。”

“陛下就不怕百姓與百官不服?”

“以你的才能與表現,勝過趙匡趙煥太多,足可勝任女帝之位,誰敢說半個不字!”天祈帝幹枯的手掌在空中用力一劃,象是要將所有反對之聲揮開,神情傲然,“你在前陣子所做的那些事,朕可是都聽說了,不愧為朕的女兒,確實有出息。”

說到此處,他已掩不住滿意之色。

原本便對她極有好感,自聽說她在桑月西宛那些事情之後,更是覺得皇位非她莫屬。

“可我不想當什麽女帝。”寧天歌不惜給他潑盆冷水,“這是你趙家的事,與我無關。”

“你身上流著朕的血,怎麽就無關了?”天祈帝一怒,重重一拍床柱,立即便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

這一陣咳嗽,象是要把整個肺都咳出來,嗓子象拉風箱一般,令人難受得幾乎想替他咳出來。

外面的宮婢聽到這咳嗽聲,連忙就要奔進來,“陛下,您怎麽了?”

“都給朕滾出去,誰也不許進來!”天祈帝艱難地喝了一聲,猛地咳出一口血來。

宮婢們立即止步,哪裏還敢再進來,天祈帝面色潮紅,散亂著斑白的頭發跌坐在床邊,嘴角還殘留著血跡,一時之間再也無力說話。

寧天歌見此略有不忍,從茶壺裏倒了杯水遞給他,天祈帝擡頭看了她一眼,接過去慢慢喝下,才緩過一口氣來。

餘怒未消,卻再也沒有剛才那般的氣勢,他將茶杯遞還給她,靠著床柱道:“你如此推脫,難道真要朕跪下來求你不成?”

“這我可擔當不起。”她隨手將杯子擱下,轉身看向這空蕩蕩的大殿,“我母親對你並沒有感情,當初不過是遭你強迫,因此我也沒有替你解決家事國事的義務。”

“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朕心意已決。”他搖搖晃晃地站起,寬大的衣衫掛在他身上,顯得極不合身。

他步履不穩地走到書櫃前,打開一個暗格,從裏面取出一個朱漆木盒,又從盒中拿出一卷明黃色的詔書放在桌上,枯瘦的手指將它緩緩展開,“這是朕擬好的傳位詔書,只要在明日早朝時當眾宣讀,你便是天祈明正言順的新帝。”

明正言順的新帝。

寧天歌並未接話,一語未發地看著鋪開在桌面上的詔書。

不得不說,在這方面,天祈帝有他獨到的一面,至少,他不被祖宗規矩約束,敢於打破傳統觀念,敢於立新。

“你不必顧慮太多。”天祈帝以為她在顧忌她的女子身份,“一千多年前,最早統一天下的始元皇帝與元烈皇後便曾說過,在繼承皇位一事上,擇賢能之人居之。既可采取世襲制,也可采用禪讓制。朕自認無法做到禪讓,但至少能做到在自己的兒女中擇賢能者繼承江山。趙匡已死,趙煥無賢無能,朕又怎能將天祈交到他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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